扶风马氏,初起于战国名将马服君,再兴于伏波将军马援,从来以武事传家。上党战秦军,陇西平叛羌,交趾定南蛮,所赖者,不过是上得马,使得枪,敢于冲阵厮杀而已。
此刻的马腾,胯下虽然无马,手中依然有枪。
灵符长枪受到满地黑气化生的陌刀武卒刺激,枪锋之上,朱红如火的如剑符令霎时现形。长枪未加红缨,然而朱火燃于枪尖,却是比红缨更添三分血煞之息!
火芒起处,枪锋成线,金属碰撞之声霎时响成一片,为首冲杀而来的陌刀武卒,黑甲崩散、胸口被灵符长枪猛然贯入。枪锋去势犹然不减,却是直入第二名、第三名陌刀武卒体内。
朱火自枪尖延烧而出,却是化作道道虚剑而出,冲入陌刀武卒身躯之内,猛然将维系着黑气化形的贺兰公神力法度绞成一片散乱。法度既去,陌刀武卒之形体随之大乱,纵然黑气尚且凝结如故,却是瞬间四分五裂,化作一地残肢断臂,缓缓蠕动,却是再难成形。
一枪奏功,先杀三卒,然而便在同时,更多的长柄陌刀从四面八方狠狠地突入过来。
斩、劈、削、刺!
单身闯阵,本就是一等一蛮勇不惜身的打法,就算是项羽重生,也难保说能身不带创。兵家遣将,所谓斗将、所谓选锋,更是要将长于弓马的勇悍之士编列成队,方算得上是破军穿阵之精锐。以一人敌十人、百人、千人,哪怕霸王在垓下也没有这么狂妄的想法。
可此刻马腾眼里,除了遥遥立在陌刀武卒拱卫处的马超,根本眼里放不下旁的人事物。
一口口锋锐陌刀斩、劈之间,马腾只是不管不顾地向前冲杀,长枪如一尾活龙,前刺、后拨、重抡间,全身上下,不知道被斩击了多少下!但饶是如此,却只见到那一口口锋锐陌刀却只是堪堪触着他那身重甲上的精铁甲叶,随即就在甲叶间暴起点点精光,反震回来,将一口口黑气化生的陌刀磕得处处崩刃!
这一件精铁札甲,是魏野命蛤蟆王超从张掖武库那里搬来的,还带着尚方官监造的铭文,兜鍪、披膊、甲身、髀裈甲,加起来也有几十斤的分量,光是精铁甲叶就用了千余片。光是那紧密的甲叶,就算偶中流矢,箭头在甲叶阻挡下,也极难咬进肉里。而在这领重甲的内衬处,更是厚厚地加了数层素绸、羔皮与麻布。哪怕是有强弩破甲袭杀,在光滑的绸面、缓冲的羔皮与麻布面前,也足够替着甲人化消去泰半杀伤力。
这种防护力出色的全身重甲,莫说是两汉,就是唐宋之世,也是千金难求的高级货,放在寻常武臣之家,那都是可以当作是传家之宝代代传承下去的。
工艺已经达到了这个时代的最高水平,魏野和左慈又在这套甲胄的防御力上着实下了一番功夫。起初魏野提议,用道门召劾真名之法,在这套甲衣上布满五兵之神真名秘讳,然而论道术,左慈所知,可比魏野广博许多。为了配合洞阳剑祝那一股离火之气,最后左慈选择的,不是道门诸家都有传承、术法之理大同小异的各种辟兵法符,而是选了勾招炎火之象、化销五金之气的荧惑朱雀符。
也正因如此,一把把陌刀连番斩击之下,附着在甲衣上的荧惑朱雀符随即以离火之气反击,化邪氛、销恶气——任凭你陌刀如林,依然是砍不开,刺不进,就算侥幸有一二锋刃破开了甲胄之外那一片护身精光,然而还不待真正触及甲叶,就得被反击而出的炎火之气崩了刀口,震散还原出黑气本质。
在军阵之上,这等枪戳不进、刀砍不开的铁罐头,从来都是决胜沙场的大杀器。起码在热武器成为战争主流之前,冷兵器时代的军队,莫不都把身披数层重甲的精锐当成是杀手锏。但这等重装甲士,披上两层、三层的重甲,就算是气力雄浑、续战持久,也终究有个极限在那,一旦气力不济,那就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但是马援这一身札甲,虽然比寻常武卒的铁甲沉重了些,却比那些真正重甲要轻便不少。更何况他身上只有这一间甲胄,没有像后世所谓重甲兵那般,一层皮甲、一层锁甲、一层鳞甲地往身上套,动作灵便之处,更有胜之!
层层涌上的陌刀武卒,却是只阻住了马腾片刻功夫,就折损了十几名,阵列都多出了一个缺口,硬是让这个才进用的小武臣杀出了一条道路。
道路尽头处,马超扶着铁枪,冷然迎上。
枪对枪,用的都是扶风马氏的家传枪术,这对被乱世捉弄的父子转瞬间就狠狠杀到一处。
道术强化的灵符枪、神力加持的黑铁枪,两支都算得上非凡之物的长枪碰撞间,撞起点点火星,撞出铮然声响!
然而一撞之时,也不用说马腾的牙齿被震得咯咯有声,也不用说马超双臂的关节处微微做响——就在两根长枪交错的瞬间,灵符枪的枪头在火光四射间,赫然短了数分。
虽然这一身甲、一杆枪,都是出自魏野与左慈之手,但说到底,终究还只是试做品。当初点化这杆灵符枪的魏野,也不过是为了验证他的流水线速成祭炼法,根本没有用天材地宝将这杆灵符枪提升到咒具甚至法器级别上去。在质地上,这样一杆灵符枪,终究要比真正的咒具级乃至法器级的兵刃差了一筹。
而两杆长枪的交锋中,兵刃上的缺陷,却是实打实的,枪尖崩碎的瞬间,马超手中的铁枪已经占了上风,就这么截断了对手的枪路,狠狠地朝着马腾胸口扎过来!
便在此刻,马腾身上披着的精铁札甲上,火光蔓延,勾勒出朱雀振翅欲飞之形,炎流流泻于片片甲叶之上,死死地封挡住了铁枪去势!
一枪不能贯甲,然而马超只是双手握着枪柄,猛地一拧,枪头猛地旋转起来,硬顶着马腾身躯,就向着一根突出地表的石柱猛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