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毕,韩众下了白鹿云车,重新正了冠服,持礼一拜。
范蠡回头望了一眼木兰云舟后面那一道倩影,笑着一摆手,放下手中摇橹,在舟头躬身一拜。
太渊宫中,玉殿之前,金阙之下,不知有几多仙官捧笏,几多神将持戈,同时向着青鲤紫云车所在的方向大礼参拜下去。
玉龙腾空,寒云一时尽敛,鸾鹤衔芝,芳英遍洒天际。
太明之星在天顶闪耀,白云青霜,随碧霞铺陈周天,清光焕然,异样美丽。
上元绛宫、中元黄庭宫两处仙宫浮现于天际之间。宫阙之间,有不知其数的上元仙真戴赤瑛之冠,披彤云道服,不知凡几的中元众圣戴黄玉之冕,着缃黄法服,错落于虚实之间的神情庄重如旧,纷纷行礼如仪。
仙术士握着墨玉简册,从青鲤紫云车上步下虚空,向着太一紫房其数无量的仙真众圣回了一礼。
张角与左慈同样满面肃然,向着四方回礼。
这一拜,终是定下了三元太一君的名位。
这一拜,终是分出了品类高低、谁主谁从。
魏野展开竹简式终端,无字竹简虚浮于空,而后仙术士将那卷满载下元太一君传承的墨玉简册轻铺于竹简式终端之上。
一个只有魏野能够听见的声音轻轻地在仙术士的耳畔回荡,直入识海:
“洞天世界‘太一紫房’部分权限正向你方移交,请展示你方职阶与星界冒险者权限。”
“警告:接受移交方必须为三级以上权限拥有者,村谈级、夜话级、怪谭级权限者自动丧失接受移交权,接受移交权转移至星界之门营运方。请接受移交权相关利益方在十五个工作日内,向星界之门营运方提出折价赔偿申请。”
“职阶为仙术士,冒险者权限等级为第四级权限:志怪——”
“接受移交方达到最低需求权限——”
“获取不完整的下元太一君传承,残损度33%——”
“获取下元太一君完整权限——”
一连串的信息,数不清的篆文、符印、咒诀、灵图化作疯狂弹出的对话窗口,色彩繁杂的数据在视网膜上不停流泻,随后又以极快的速度被归纳、收拢、总结为一条条信息,分门别类记录入一个个文件之中。
竹简式终端在飞速运转。
墨玉简册与竹简式终端之间绽放出耀目之光,纯然清淬,将仙术士整个人都笼罩于光幕当中。
在一瞬间,墨玉简册上浮现出了一道道玄奥云篆,亮起、隐没,又一丝不错地转移到竹简式终端之上,随着一道道云篆的转移,组成墨玉简册的一片片玉简、一根根银丝亦随之虚化,仿佛它的存在感正在被竹简式终端剥夺一般。
灿然清光之上,无数蟠曲如龙的光符自清光中衍生而出,虚悬于魏野周身,似有灵性一般,彼此缀连,勾勒出光的轮廓。
随着光符蔓延,浮筠竹冠形制微变,灵竹经岁留下的竹黄色渐褪,反而浮起了一重青白似玉的光泽,圆斗般的冠身亦随之化成了雪花般的六棱形。那一根断了半截的木簪,通体透出似玉柔光,化作一根墨玉龙首簪,依然绾住道冠。
原本便出自水仙之手的青溪道服,在光符的映照下,鲛人织成的青锦上不在如之前那般,只是一味清浅的水色,反而多了一丝厚重渊深的青黑,恰如将玄云之海晕染到青溪道服上一般。
身侧青鲤紫云车,随着魏野身上这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那一双青鲤,浑圆身躯骤然伸长,额上透出一点精光,化作龙角而出,鲤口张大,鲤须蔓生,就连鱼鳃左近都生出了如龙种般的乌黑长鬣。
昔年鲧治水九年无成,舜帝问罪,令祝融杀鲧于羽山,其尸化为玄鱼。玄鱼之形,似龙非龙,似蛟非蛟,亦是龙种一属。
青鲤紫云车前,一双玄鱼仰首振鳞,长吟出声,其声如铁笛,清越莫名。仙术士一抬手,轻轻按了按玄鱼前额的那支龙角,只觉得冰凉滑润,浑如一块寒玉琢成。
“到底级别不够,就算登上下元太一君之位,座驾也只是玄鱼,而不是黑龙啊。”嘀咕一声,仙术士手一抬,五灵华幡自袖囊中飞出,虚悬于身后。随即便有一尊乌冠黑帻,身披龙鳞甲,外罩墨袍的神将化生而出。
这尊神将腰悬无鞘直刀,刀身罗列虚宿星官,刀光灿然如流星,头上乌金法冠之上嵌着一方形似龟甲的墨玉版,坎象卦符就在龟甲墨玉版间忽隐忽现。
不用说,这便是八卦神吏之一的坎象神君真形。
按理说,以魏野的水平,要参悟这一道坎象神君真形符,非用数月苦功不可。然而暂掌下元太一君之位的现在,化生坎象神君,不过就是心念一动间的事。
坎象神君真形浮出,自然而然地就持定了五灵华幡,带起云气阵阵,笼罩魏野周身。
五城玄器,相生相克,以合器之法祭起便能施展云雷天狱禁法这一等一的道门伏魔真法,然而分而用之,却是各具灵妙。丹灵如意被左慈分为子母双器,用来接引上元绛宫离火之气,玄灵宝印借予张角,助他掌控中元黄庭宫戊土之精,方才有了那凝戊土之精为接天神峰,一举重创贺兰公的大手笔。
如今,便只有青灵符节、皓灵法剑、五灵华幡三器尚在魏野之手。
然而此刻需要动用的也只是五灵华幡一件而已。
五灵华幡轻动,新任下元太一君登上了紫云车,两头玄鱼昂首长啸间,玉轮碾云而过,游走于太渊仙宫之间、玄云之海上下。车影如风更似电,再好的目力也难蹑其踪,唯有云车驶过,碧霞留痕。
……
………
螭鼎生烟,兽炉火暖,守炉童子身披羽帔,手中碧色棕扇轻送风气,一举一动,文武抽添,莫不暗合坎离匹配之妙。
坛旁无端有清风紫云笼罩,守炉童子面上微怔,回过头时,却见着一位黄冠道服的羽士默然坐于云车之上。
守炉童子再一低头,螭鼎中,恰有一枚晶莹如玉的丹丸浮出。
望着晶莹丹丸,守炉童子咯咯轻笑,一手握住丹丸,抛下棕扇,踢翻鼎炉,蹦蹦跳跳地追着云车而去。
……
………
素帛流云,翰墨生香,皓发老翁手持龙毫,抄录道经不倦。身侧白兔扛笔,玉蟾侍砚,一字一句一行,皆是银汁写就龙章之文、凤篆之篇。
猛然间,紫云飘然而过,清风翻乱经卷,老翁不悦地抬首望去,却见着漫天云卷,字字皆成自然之字,不由得抛下手中龙毫,推开面前几案,步子踉踉跄跄随着紫云向前跑去。
……
………
步虚之声,琅琅而响,道者冠巾素氅,身登经台,学仙童子虔诚环列,敬聆清静自然、玄一无为之道。
乍然间,紫云自经台间倏然而过,更有香华宝雨自天空降下,讲经道者似有所悟,身佩印箓,捧剑腾空,紧随紫云而行。
……
………
紫云车最后落在了太渊宫中央玉殿之前。
风伯鼓腹,飞廉起风,雨师执壶,龙随杓舞。
韩众乘白鹿云车,范蠡驾木兰云舟,相随魏野,不离寸步。
在紫云车后,但见滚滚玄云贯穿天地,依稀能见一道道仙灵虚影,最后向着下元太一君躬身礼敬的身形。
范蠡捋须微笑不语,韩众却是向着魏野最后持礼:“下元太一君,我等去也。”
我等去也。
与其化为邪魔眷属,不若此刻以此身作为最后的希望。
哪怕换得这希望的,乃是真正的归于虚无。
仙术士面上一片肃然,颌首受礼。
风伯用双手鼓动大腹,雨师以青杓轻击玉壶,飞廉、雩龙,应节而飞。
风雨卷动万里玄云,但闻一阕道唱曼声而起,响动太一紫房三元宫阙,遍传飞空之音: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
……
“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
“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
“唯愿仙道成,不欲人道穷。”
……
道唱声动,碧霞涌波间,似乎亘古以来便一直悬于太渊宫天顶的太明之星骤然降下,而魏野同时一拍紫云车,引动身后万里玄云,正迎着陨落的太明之星而上!
星落,云起,青霜、素气、碧霞,流泻于万里玄云之上,随即云卷若活物,猛然昂起了头颅,一双清光灿然的巨眼浮现在这条巨兽额上,目光炯炯地下视着玄云之海。
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人能占据一个全景观测点,那么他便会见到天空中浮现出的那条玄云之气凝结而成的巨蛇,正目光不善地端详着玄云之海中载沉载浮、兴风作浪的巨龟。
太渊九真、千真万圣,则随着这条巨蛇的出现,彻底地消失在了这个空间中。
玄海成龟、玄云化蛇,以下元太渊宫的根本法则演化而出的两般神物,此刻却是满是敌意地瞪视着对方。随即玄蛇猛然昂头,随即动如迅雷,猛然下击!
而玄龟同样不甘示弱,巨首昂然,四爪拍浪,张口反咬蛇颈!
蛇身纠缠龟甲,龟口死咬蛇颈,从一开始,两者之间便要分出生死——
便在龟蛇相缠的瞬间,天顶双门齐开,赤火流星如暴雨,戊土之精似雪崩,同时自上元绛宫、中元黄庭宫为人接引而下,直落玄云之海!
以火生土,以土克水,这是最基础不过的五行生克之理。
然而便在此刻,不断抽离的离火之气、戊土之精,让上元绛宫与中元黄庭宫都同时发出了哀鸣!
火欲尽、土欲竭,可是玄云之海浩荡无尽,尽绛宫之火,蒸腾不涸,绝黄庭宫之土,填海无期!
巨蛇仍然与巨龟翻滚于玄云之海之中,然而不论巨蛇如何撕咬,如何绞杀,巨龟外壳丝毫不动,只是死死咬住蛇颈,不肯松口之余,却有一个声音轻轻震荡四方。
那声音只是一个男人得意而又含混的哼笑声。
这是贺兰公的哼笑声。
哪怕绛宫将废,黄庭宫倾颓,只要不能将下元太渊宫与玄云之海彻底毁弃,不论千年万年,已经掌控了玄云之海的贺兰公,总能够再度构建起太一紫房三元宫阙。而在此刻,哪怕采取这等玉石俱焚的激烈手段,依然无如他何!
紫云车上,魏野望着玄云之海中翻腾的巨龟,默默咬牙,突然很想从袖囊中摸出些既硬且沉的玩意朝着那乌龟脑袋上砸过去。
虽然砸过去也根本没有什么卵用。
可本能地探手入了袖囊,魏野却握着了一个表面圆润的物事。
握着这物事,仙术士双眼猛然一亮,随即向着左慈与张角一拱手:“二位且慢行法,魏某去去便回!”
……
………
番和县中,司马铃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那膨大如瘿瘤的巨木树干,忍不住说道:“小哑巴,你想出来?不行,阿叔说了,你身上别具神兽血脉,连续受到神力刺激而将要成熟。在你完全蜕变之前,随便跑出来,这差不多等于早产……早产儿可是不好养活,你得相信科学!”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巨木之中,又一阵强有力的搏动。
“……嗯,”单手按着木瘿,司马铃猛地闭起眼又睁开,只能一咬牙,“不管了,你想出来,我还能硬把你塞回去。不过有一条,你回头自己去给阿叔解释——”
话音未落,司马铃掌心五金之气疾吐,猛然剖开了巨木外皮,却见到一道宏大清气,自巨木之中直冲而出,直上云霄!
……
………
番和县中的异动,丝毫没有影响到太一紫房中的战斗。
一道人影淡淡地站立在浪头之上,随着玄龟与玄蛇搏杀,不断有巨浪涌起,浪头上的人影却是丝毫不受影响。
饶是如今仿佛天翻地裂一般的惊天之变,这道人影自己也已经断了一臂,兀自淡淡而笑:“太渊宫运化之理,以玄龟为根本,太渊九真无非末节细枝,纵然聚合太渊九真、千万仙灵显化为玄蛇,以枝节伐根本,安能见功?此刻玄蛇初成,尚且能与玄龟厮杀得不分胜负,然而玄龟以玄云之海为根底,玄蛇却是彼辈孤注一掷、舍身运化而出,早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这场胜负,早已定下了!”
他的轻笑声刚起,却听得云空之间乍然有人扬声:“贺兰公,你以为这场胜负,真的定下了么?”
依凭于马超之身的鬼神一抬头,却见紫云为车,玄鱼为驾,魏野立于舆座之上,向着自己猛然降下。
一照面,仙术士剑诀引动间,桃千金乍然而出,金红色的火焰随着上元绛宫离火之气延烧,化作一口金红色的巨剑,斩浪劈海而下!
身居下元太一君之位,魏野这一剑斩下,无论剑气还是火焰,却是借助下元太一君主理太渊宫五行之变、八卦运化之能,首度将一身道法提到了巅峰。洞阳离火、墨子剑意,在这一刻却似水入乳,首度合二为一,以一种异常稳固的动静结合之理,化作真正斩魔之剑下击!
桃千金为引,斩海火剑直劈而出,贺兰公不敢大意,尚且完好的左臂握紧黑铁枪,枪尖神光灿然,猛地向上一撩,神光化为龟甲形的光盾,猛地托住了斩海火剑之锋!
剑锋虽然被托住,然而那一股纯然暴烈的冲击之力,却是源源不绝而出,迫得贺兰公不得不朝后倒退。
剑,斩海向前。
人,抵剑而退。
火剑过处,只在海面之上留下了一道危险无比又漫长无比的蒸汽之路。
一剑余力未尽,仙术士身形转动间,已然迫近了贺兰公面前,桃千金抵住黑铁枪尖,猛然再进一剑!
绛宫离火之气、下元太一君权衡五行之权,两者叠加,顿时在神力化成的光盾上爆出无数光尘!
一人身仍然在进。
一人身仍然在退。
然而贺兰公面上却是浮起了怜悯神色,望着魏野那张杀气四溢的脸,淡笑道:“玄龟无能斩杀,索性来寻我这个化身的晦气?新任的下元太一君还真是好胆识、好谋略,但你斩了我这个化身又有何用?便听本座一句劝,逃吧。夹起尾巴,逃到本座不能对你出手的地方去,这才是聪明人的决断……”
听着贺兰公的劝说,魏野面上却也露出了一般可堪玩味的笑容:“玄龟我斩不得,但你这个化身,我也不想斩。循此剑而来的,不过是本官今日要物归原主而已——还给你!”
一声“还给你”,仙术士左手一翻,紫鸦飞火葫芦猛然落入掌心,玉符塞子拨开间,一道道阴绿碧火伴随着一股股污秽阴邪之气,直涌入马超周身窍穴!
“这是……尸林君的神力!你——”
“还记得啊。”魏野一手握剑,一手托着紫鸦飞火葫芦,朝着外面大倒特倒那些封禁已久的尸林君神力因子,口中学着贺兰公一般地淡淡而笑:“中有神龟,呼吸元气。太渊宫中玄龟乃是玄云之海元气总枢,又是太一紫房生机所系之根本。但你贺兰公变相之一的尸林君,却是瘟疫、亡灵与死气之神。偏偏不巧地很,尸林君的神力因子又是以病毒一般的自我繁殖为特长,受到你自身神力与玄龟元气滋养,不晓得这次又能变异出什么样的超级瘟疫出来?”
随着魏野的话语,两股原本出于同一母体的神力彼此呼应,属于尸林君的神力因子化作一道碧绿光桥,直投入玄龟周身孔窍之中!
伴随着这道光桥而入的,却是玄龟猛然松开了玄蛇颈项,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嚎!
“啊啊啊啊啊啊!!!!!!!!!”
至纯至净的玄云之海精气与无比污浊、阴秽的尸林君神力,就这般喜相逢,胜却人间怨偶无数。
玄龟受挫,玄蛇随即捉住战机,长躯逞威间,将玄龟四足都狠狠绞住,就连想要缩回壳中的龟颈,也被玄蛇一口咬住!
战机反转不过一瞬之间,天顶左慈驾火凤、张角踏黄龙同时飞掠而下,凤抓龙握之间,正持定了龟甲边缘。
便是片刻之间,原本已见颓势,却是转眼大势已定!
随着尸林君神力返归,带动着依凭在马超身上的贺兰公之力飞速流失,然而到了此刻魏野剑上法力已经弱了数分。
感受着桃千金上法力变化,贺兰公满面不甘却是冷笑出声:“念在我附身的这少年他父亲为你尽忠而死,所以你想为他留下子嗣后裔?好一个仁义主公,但你不要忘了,玄龟仍然在我手中,纵然你们斩杀玄龟,尽毁太一紫房三元宫阙,你们自家也难逃生天!此时此刻,你等便陪着本座去做一场大梦吧,本座留在外面的散碎信众仍在西域留下了一支,再过十年、百年、千年,本座总会重生,而你等只能形神俱灭,甚至连身入地府都无望了!”
便在这咬牙切齿的诅咒间,天顶那原本是太明之星高悬处,却是猛然爆裂开,湛然天光之外,又露出了一重截然不同的云空。
贺兰公咬牙切齿的诅咒声乍然而止。
一股庞然无匹,却又与仙术士格外亲近的清气,自天顶破处直涌而下。
仙术士淡淡一笑,随即打了个呼哨:“左师兄,大贤良师,还等什么?带着这头王八去重新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左慈与张角对望一眼,随即微微摇头,火凤振翅,黄龙扬声,带着早已被玄蛇束缚全身的巨龟,向着天顶破处飞腾而上。
而在两重世界的边际,一头通体纯青一色的异兽正守在玄龟上升之路上。
这头异兽抵着额上青莹独角,四爪如虎抓散四周云朵,首似马而须如羊,似龙种又非龙种,周身瑞气纷纷,恰向着龟甲正中一处微小得几不可察的凹陷处一顶!
环绕着庞大玄龟的神光猛然爆散,沉睡在深夜里的整个凉州部,一霎那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