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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0章 剑下玄蛛弄金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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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云当然听见了“见习祭司”的嘀咕声,虽然这个年轻的卓尔也和他的同族们一样,被那些坚韧如钢条一般的蛛丝绞入皮肉,更有一根根蛛丝破开血管,钻入肌肉,轻车熟路地折磨起自己的每一处神经末梢。
    
    咬着牙低声咒骂了一句,莫云将自己仅剩的精神力都集中在了脑部,和那些习惯忍受折磨与酷刑的驯服卓尔不同,这个卓尔流民始终没能将“受虐”这件事看成是自己的义务。
    
    虽然年轻的斥候没有办法切断那些折磨自己的蛛丝,但起码可以使用灵能阻断来自神经末梢的痛觉反应,还可以暂时阻断自己的听觉,让那首赞美蜘蛛神后的圣歌不再折磨他的耳朵。
    
    对落入厄运蛛网的猎物而言,这样微弱的抵抗拯救不了他们的生命,但起码能在生命终结之时死得体面一点。
    
    至少,莫云死去的时候,不会像那些沦为祭品的卓尔男子那样凄惨到毫无尊严。
    
    而他名义上的献祭者,实际上的共犯,那个依凭在见习祭司身上的幽魂,却仍然在喋喋不休。
    
    那是一种莫云从未听过的语言,但却通过他胸口上的红玉髓护符,以灵能者之间最常见的精神感应模式传达了其中的含义:
    
    “这蛛网居然是一件神器,虽然只是次级神器,但在同阶的神器中起码也是白银以上品质的高级货了。看来蛛后其实混得很不错,在无底深渊那种物资匮乏、只有尸体和恶魔管够的鬼地方,还能攒下不菲的家底。”
    
    “如果桃千金还在我的手中,这点蛛丝,还不是一斩而断?要不然就以洞阳离火凝成斩邪法剑,同样可以破开这些蛛丝……”
    
    “桃千金?那是什么?听上去像是什么少女漫画的篇目?”
    
    “洞阳离火……为什么我凝结得出传说中的洞阳离火,这可怜的小火苗却比情趣蜡烛还微弱?”
    
    可以称得上嘈杂的精神信息,除了折腾莫云的大脑,干扰莫云最后的抵抗之外,根本带不来一点好处。而加害者却还在毫无自觉地继续制造精神噪音:
    
    “不对,问题出在这个发育不良的女祭司身上!这具邪神祭司的身体,不适合施展洞阳离火之术,所以……”
    
    所以?
    
    莫云很想反问一句,所以你这个语无伦次的幽魂到底要做什么?
    
    “拯救我命途多舛的红玉髓护符挂架,还有我自己。”
    
    唯独在开嘲讽的时候,这个幽魂的思维就摆脱了半混沌的状态,显得格外清晰灵活。
    
    嘲讽过后,却是纯然的冷。
    
    冷是什么?
    
    是凝结在檐角的一溜冰棱,细小的气泡在水晶的囚室中回忆着飘飞在天空的自由。
    
    是堆积在地面的厚重积雪,风吹过的时候才会发觉那些轻柔的雪花早已变成一件覆盖在大地肌肤外的坚甲。
    
    是冬日倒毙在鼠洞外的红狐狸,它因为饥饿而干瘪的肚子里,血液比皮毛更快地褪色。
    
    是寂静,是深眠,是无法醒过来的梦。
    
    是中天顶上无比孤清的那一颗星,似乎千万年都无法挪动位置。
    
    置身这一片空寂清冷世界之中的莫云,似乎听见了那个幽魂的声音:“天顶一孤星,这便是我第一眼见到的她。道门三宝,曰道,曰经,曰师,她在师宝中,便是玄光玉女元君;在经宝中,便是垂光太明神章;在道宝中,更是演化太渊九真之本的玄母。”
    
    幽魂喃喃的话语,到了最后却成了无尽惘然之意:“当然,你看见的不是她的本体,只是我以符法描摹的一道真意,珍惜这一刻吧,估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和你都看不见她的本来面目。”
    
    神念入心,不过一瞬光阴,莫云的精神世界中景象再度变化!
    
    天顶孤星,就像幽魂所预言的那样,霎时隐没无踪,廓落天际之上却生出寒星九点,仿佛青霜映月,初生之时已有明光皎皎之相。
    
    而后,天顶九星光明大放,不可直视的星光中,更有白虹横贯九星之位,蟠曲似篆,安镇北天,仿佛有一支无形大笔,以天幕为缯帛,以天光为朱墨。
    
    而随着北天之上九星显隐,与之正对的南天分野,灼灼火光正延烧成一个个巨大的火球。
    
    莫云不是那些一辈子都呆在幽暗地域里的同族,他很清楚,那是地表生物所崇拜的炽热天体——太阳。
    
    虽然阳光会让卓尔精灵那习惯了热成像视觉的双眼感到刺痛,甚至短暂的失明,但对蜘蛛神后缺乏信仰心的莫云,并不会像那些女祭司身边的跟屁虫那样,对这个永远燃烧着的天体抱持着不切实际的诅咒。
    
    但六个太阳同时出现,并且排列成一个奇妙的阵形,这太过疯狂的景象还是让他感到荒谬。
    
    燃烧的太阳毫不吝啬地向这个寒冷空寂的世界放射出光和热,原本孤清寂寞的世界,似乎也因为热量的注入,开始渐渐活泼起来。
    
    天顶孤星隐没,而后北天九星初生,虽然玄妙万端,但也仅仅是天象变化,但是南天六日同出,却是另一番景象——
    
    日轮行天,播撒光热,流泻而出的火焰凝成了一道长河,自天而降。
    
    原本被严霜封冻的大地上,便被这道自天而降的火河砸出了一片火湖,火湖又渐渐漫成火海,一株株赤红珊瑚般的玉树,自这片火海中蔓延开来,露出海面。
    
    而随着一株株赤玉珊瑚树的蔓生,枝头挂起了一枚枚形如胎胞的果实,如晶玉般透明的胎膜中,虫鱼漫衍,纷纷从胎胞中挣脱而出。
    
    火海孕化出无尽的生机,然而提供给这个寒冷世界以光和热的六个太阳却显得越来越小。
    
    并不是说天中六阳的体积在变小,而是那些蕴含着难以计数的热量的天体,正在远离大地,直升上南天顶上。
    
    六阳升举之时,高举北天的九星中,却有双星乍然敛去星华,隐在天幕之中,唯留七星显露,其形如杓,随中天那一颗隐去的天星而转,法度自生。
    
    如果说之前化为天星升起的南天六阳,是带给了这个冷寂世界光与热,并且奇异地孕生出了那些火海中的元素生物,那么此刻再度照耀北天的七星降下的清冷光华,却是将流溢地面的火焰瞬间压下。
    
    原本自火海中衍生而出的种种鳞介虫鱼,周身火光焕然,其质虚实不定,随着七星辉光降下,顿时形体凝结,泛起了一层釉光。
    
    火海中衍生出的虫鱼,本该是依火而生的精魄,此刻形骸固化,纵然仍算得上是灵物一属,但却生出了生老病死诸相,影影绰绰地铺开了一个繁衍生灭的生物圈。
    
    北天九星,南天六阳,或显或隐,映照周天。
    
    水火既济,动静相合,生死枯荣,周流六虚。
    
    随着水火陶铸,演化万象,更有五色烟岚盘结虚空,隐布云篆之形,极尽昊空罔极之意。
    
    而就在漫天云篆结形的一刻,幽魂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只是心神交感里居然带着股掩饰不了的气虚之感:
    
    “以符摹象,心内演法,若是下元太一君或是竹冠子在此,以高就下,便是水到渠成,哪像我这般吃力?然而我身受断灭剑意,空有知见,无处实行,只能强提这一刻灵明,助你以符传心。这一道心内符意,本出自华山陈图南那一部《太乙含真九光玉书》,是道门服气炼形一路内炼法门筑基之术,名为太清行气符,最能导引五行真气,炼养真形……”
    
    这里面每一个字词想要转化成莫云所能理解的词义,都显得有些困难,构筑这道心内符意的幽魂也再没有余力去“翻译”,只是强行将心识印入莫云的内心:
    
    “如今我将下元太渊宫衍化九真之道合入其中,拟之以北斗南斗之象,阐之以坎水离火之变,这道修正过的太清行气符已不仅是炼养五行真气的筑基法门,而是直承《太乙含真九光玉书》取法天象生灭之本的长生妙道,可定名为‘太素九光真符’。”
    
    “我之真身被一斩为三,或为神君,或为散仙,很不凑巧地,我这里空有下元太一君和竹冠子修行至今的全部知见,却没有辟易群邪的无上法力。但对你小子而言,如果不想去喂母蜘蛛,借着太素九光真符临阵磨枪便是你唯一的生机。”
    
    这在某人,只觉得这“随身流老爷爷”当得堪称跳楼大出血,那太素九光真符玄理内蕴,直指道海宗源一脉最高妙的修持法门,兼有希夷先生陈抟一脉道统之精义。若真以太素九光真符作为本命真符奠定道基,起码一个长生中人的散仙位业算是妥妥的。
    
    但如此优厚的大礼包,莫云真的能理解其中的份量吗?
    
    年轻的斥候断断续续地解读了些许话语——那些复杂的词义中带着特殊的哲学与神秘学观念,哪怕是通过精神交感,也只能传达出一些片段。
    
    构筑在他精神世界里这个空间模型,是一个名为“至高无瑕天之灵能运行符文”的灵能符记,出自于某个来自异界的灵能修会,而经过幽魂的改造,这个灵能符记添加了某些神力领域的因素,幽魂称之为“创生世界的九色辉光之真理符文”的灵能符记,也就是呈现在他精神世界中的那些异象。
    
    不管是哪个名称,这些符文的创造者们似乎都喜欢使用一种华丽到了浮夸的修辞学来命名他们的作品。
    
    在金穆瑞·欧布罗扎身边受训的那些日子,在那位性格阴沉又扭曲的教练手下,年轻的斥候经历过了“内心的审视”、“精神的引导”、“灵能的积蓄”这些灵能者训练的基础科目。莫云知道,这种追寻“内在力量”的训练,首先就要战胜那种对精神力毫无自觉的浪费,找到那种蕴藏在身体和精神中的力量,并且渐渐无意识地诱导它们、吸引它们,并且将它们诱导并汇聚到额头、双眼这类特殊的,和精神力紧密关联的部位上。
    
    这是欧布罗扎家族对灵能者的训练方法,简单而且有效,欧布罗扎家族成员普遍潜在的施虐倾向,更是能够最大程度地榨取出受训者的天赋。
    
    但是灵能者训练中有一条最重要的原则,就是除了灵吸怪这类天生的灵能生物外,不论是卓尔精灵还是人类,想要掌握这种力量,基本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只能依靠自己去挖掘心灵的隐秘力量。就算是最有教学经验的心灵术士,对学生教授的时候,也只会使用“灵魂的重压点”、“精神的黏着点”或者“内心的苦胆”这种难以理解的句子传达出只言片语。
    
    金穆瑞·欧布罗扎将这种“非自觉地理解”贯彻到了极端——他永远使用灵能强行闯入莫云的内心,将虚拟的感觉和情绪恣意倾倒进来,直到莫云懂得如何在精神世界抗拒这种单方面的侵略为止。
    
    除了莫云,没有一个达耶特佣兵团的成员能在金穆瑞的粗暴教学中毕业。
    
    但是幽魂留在他精神世界的这幅灵能符记,却像是一个明确的道标,一个老练的引路人,自然而然地引导着他的灵能开始积蓄。
    
    要知道“积蓄灵能”的技巧,是衡量心灵术士能否真正掌控心灵力量的试金石。但这种依靠心灵的力量有着过度稀少的使用人数,注定不会发展出严密的理论体系。
    
    是的,除了幽暗地域那几个隐秘而危险的灵吸怪城邦,可以通过章鱼头之间的精神网络,传递着锻炼灵能技巧的完整体系,其他种族的心灵异能者就像是在沙漠中不带地图的冒险者般独自摸索。
    
    既然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灵能者不能像魔法那样形成严密的学术体系,更不要说组成有效的学院化教学,那么每一个灵能道路上的探索者都应该保有比巫师们更强烈的求知欲。
    
    任何能够有效提高灵能者力量的方法,都值得灵能者们付出财富、自由甚至生命。
    
    相较而言,欧布罗扎家族简单粗暴的虐待式训练法,对大部分灵能者而言都算得上是珍贵无比的隐秘知识,值得莫云心甘情愿地当金穆瑞的精神沙袋。
    
    但是刚刚幽魂赠予他的这个“九色辉光之真理符文”,进入精神世界之后,随之便是预料不到的变化——
    
    随着符文的运转,莫云可以感觉到,他全部的灵能都被调动起来,有序地在全身流转,从肌肉到内脏,都在灵能的流转下活跃起来——
    
    依凭在见习祭司躯壳里的幽魂,自然也不会放过莫云全身的变化。
    
    太素九光真符化为心印,发挥的第一个作用,自然是按照它源出“太清行气符”的内修炼养妙用,向内导引身中五气,向外勾招五方五芽之气,涵养形神,运炼五行真气以筑基。
    
    就像道海宗源一脉以绛宫心火为基,勾招洞阳离火之气,炼就诸般洞阳火象符法,太素九光真符在筑基这一关,则是以道门五行真气为基,外服五方五芽至真之气,内养五行五藏攒聚之妙。
    
    如果是在洞光灵墟、朱明山房这等道家福地,或者大汉凉州牧将军府,借太素九光真符外服五方五芽之气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是在魔索布莱城第一家族的厄运蛛网里,这件蛛后神器中内蕴无底深渊的恶魔本质,满是污秽无比的亵渎气息,哪里有什么五方五芽至真之气可供服气炼形?
    
    幽魂用着见习女祭司的那张小脸,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这具卓尔女身,终究是不适合我借尸还魂,倒不如物尽其用,只可惜日后返归本来,免不了要挂个邪道妖人帽子,羞见同道……”
    
    自嘲一笑,见习女祭司握紧匕首,猛地倒转剑刃,直刺入左胸下第十节肋骨内,冰冷的附魔匕首直接就将脾脏捅了个对穿。
    
    匕首刺穿脾脏,见习女祭司右手剑诀一引,咒音立催:“中央戊己,在天为镇星,在地为中岳,黄芽之精,在身通于脾,开窍于口,赋形于肉,化于醴泉,餐彼精气!”
    
    咒音诀印同催,见习女祭司全身生机顿时一衰,一道黄烟自她的伤口飞出,随着莫云的呼吸,涓滴不剩地吞吸下去。
    
    紧跟着,见习女祭司又拔出两支随身带着的中空长针,看上去应该是这身体的原主用来折磨男仆加放血的“玩具”。这一次,幽魂直接双管齐下,中空长针刺穿胸口,穿过发育不良的胸腺脂肪层,直透肺叶:
    
    肺部惨遭穿刺,血沫逆行而上,在见习女祭司的嘴角开出凄艳的血花,但附身的幽魂毫无怜香惜玉之想,咒音再催:“西方庚辛,在天为太白,在地为西岳,白芽之精,在身通于肺,开窍于鼻,赋形于皮,化于灵液,餐彼明石!”
    
    一股浓郁生机所化白气,随着咒音而出,在莫云鼻尖缓缓吸入。
    
    而后,幽魂指凝寒气,直贯腰侧两肾,鲜血淋漓间接引黑气如龙蛇:“北方壬癸,在天为辰星,在地为北岳,玄芽之精,在身通于肾,开窍于耳,赋形于骨,化于玉饴,餐彼玄滋!”
    
    又摸出一柄精金小刀,幽魂直接将刀刃钉入了右肋之下,贯穿肝脏,咒音引出淡青云气一道:“东方甲乙,在天为岁星,在地为东岳,青芽之精,在身通于肝,开窍于目,赋形于脉,化于朝华,餐彼云牙!”
    
    幽魂以人身生机血气强行转化五行真气,替莫云栽接补益修为,这已近乎以人为药的妖邪一流,真要能回归本来,说不得某位真君要亲自向五城天狱中走一遭。
    
    然而五行真气才催发其四,厄运蛛网中却是一阵震动,一身生机几近被榨去大半的见习女祭司再也保持不住身形,倒伏在地。
    
    在厄运蛛网之外,作为少部分没有被这件邪恶神器捕获的幸运儿,衰毁者提着那对运气不好的卓尔兄弟霍昆和科伦,一脸戒备地盯着面前的女祭司。
    
    第一执政家族的异类,蛛后的虔敬者,索安图·班瑞。
    
    在魔索布莱城所有卓尔的认知里,这个出身高贵的高阶女祭司,除了她对蜘蛛神后那几乎无可想象的虔诚之外,就只剩下无能——
    
    还有胆小、怕生、懦弱……
    
    所有魔索布莱城居民公认的劣根性和弱点,都能从这位名不副实的高阶女祭司身上找到,如果不是因为她太过于人畜无害,而蜘蛛神后又特别降下了一道保护她的神谕,很难想像这样一个公认的废物可以在班瑞家长久地生存下去。
    
    但是此刻,衰毁者盯着索安图,祭司长袍上缀着的一枚黑曜石纽扣正微微调整着角度,确保纽扣中附加的攻击咒文可以瞬间命中目标。
    
    而在衰毁者的后背,冷汗已经将长袍的丝绸里子浸湿了,而衰毁者的全身肌肉都紧绷着,像是一头被猛兽锁定了动作的鹿。
    
    索安图脸上挂着笑容,那张一贯畏畏缩缩的脸,因为这个食肉性的笑容而变得艳光四射,双眼中流泻的眸光,仿佛带着蛛网般的粘性,可以让每一个卓尔精灵——不论女性还是男性——都心甘情愿地沉溺在里面,然后被捕食殆尽。
    
    “我很好奇,为什么班瑞家的祭司,不愿意带着她的祭品参加如此重要的祭典呢?”索安图的笑容,让衰毁者不由得倒退了一步,从她的额头上淌下一滴冷汗,汗水像被浓重的毒药污染了一样,透出比卓尔精灵乌木色的皮肤更沉黯的黑。
    
    对神灵的存在有过切身体会的“衰毁者”,谨慎地望着面前的“索安图”,轻声回答道:“我奉命来魔索布莱城,只是来带回两个无故旷工的笨蛋,并不打算破坏这盛大的祭典。如果您是为了享用祭典而来的,我建议您去找伊尔明斯特这个老烟枪要个说法,毕竟这老烟枪才是祭典上的不速之客。”
    
    “从别人的盘子里抢走食物是没有教养的体现。”“索安图”女士表情和蔼地回答道。
    
    “那您得和我的老板谈一谈。”衰毁者在回答的同时,她的两个眼球已经从眼眶里掉了出来,还没有落到地上就化成了一滩粘稠如沥青般的黑泥。
    
    一个连忙于和班瑞家混战的伊尔明斯特都能听见的惨叫声随即响起:“救命啊,主君大人!”
    
    ……
    
    ………
    
    深水城的最高处,黑杖塔的观星台上,这座城市的实际掌控者凯尔本·黑杖和他美丽的妻子莱拉·银手正在招待客人。
    
    对于深水城的最高统治者而言,观星台上的露天茶会本身九是一种向公众的宣传,意味着黑杖塔释放出明确的政治信号。
    
    至少以深水城的立场,诸如蓄奴城邦卡林珊、盗贼城邦陆斯坎这类城邦的大人物,绝对没有在黑杖塔最高层喝茶的荣幸。
    
    参加茶会的客人是一男一女,女客正是莱拉·银手的妹妹,漫步之庭神殿的主祭、卓尔女神伊莉丝翠与魔法女神密斯特拉的双重选民葵露。
    
    而男客,则是深水城近来所有问题的核心麻烦,头骨港的毁灭者、珊瑚杯台地的创造者、黑龙乌尔哈林道罗斯的屠杀者,自称“伊德里尔·雷蒙盖顿”的迷之半精灵。
    
    和大部分魔法女神的选民不同,凯尔本·黑杖的哲学倾向于善恶之间的平衡,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容忍疯法师海拉斯特在深水城周边活动,甚至容忍了头骨港这个奴隶贩子和海盗横行的贼窝。而毁灭了头骨港,迫使海拉斯特自我封印的那位“伊德里尔·雷蒙盖顿”先生,并不讨他的喜欢:
    
    “头骨港的毁灭,只会让奴隶贩子和海盗们聚集到别的地方继续罪恶的买卖,而深水城也失去了一个有效干涉宝剑湾奴隶交易的契机。您的正义之举从长远的角度看,摧毁了善良力量持续发挥作用的必要之恶。”
    
    对大魔法师的这个评判,冒充人形巨龙的半精灵不屑地一笑:“恶就是恶,没有‘必要的’和‘不必要的’分别。所谓的‘必要之恶’,难道不是无能者在原则问题上退让的借口吗?”
    
    只两句话,两个城市的主人间就交换了一个不怎么愉快的冰冷眼神。
    
    但是作为这次会面润滑剂的女士们,还是尽快地转移了话题:“先生们,这一次茶会并不是在谈论善良与邪恶如何斗争这样深远的哲学问题,而是……”
    
    “对的。”伊德里尔·雷蒙盖顿耸了耸肩,向莱拉夫人一点头:“我即将开始远征,在出发前,特来寻求深水城的友谊和帮助,希望城主先生和莱拉女士帮助我。”
    
    “深水城人民的生命不会无缘无故地投入到善恶之战这种残酷的斗争里。”凯尔本不客气地回答道,“就算是晨曦之主的要求,我也会如此回答。”
    
    “哪能呢?损着别人的牙眼,却自诩正义,这是很恶心人的行为。”半精灵笑了笑,手指向着黑杖塔下的这座光明之城画了一个圈:“我只是来向深水城之主做一个解释,这两天麻烦你们过着没有热水热饭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