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俞国振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两万建虏南入,无论袭击的目标是哪里,都可能会给他造成大麻烦。
俞国振最担心的,并不是他们去攻城掠地,而是这些建虏绕开坚城,开始他们最拿手的劫掠勾当。在山`东的一些重要目标,他都有武装民兵据守,这些建虏只能制造麻烦,却不会有太大的伤害,可是广阔的农村,则只有普通民兵,有些地方,就是俞国振的政令,都尚且抵达不到。被这些强盗闯进这些地方,再想清剿他们,就需要花费更多的人力和时间了。
不过这是癣疥之患,尚不值得俞国振改变原先的作战计划。
而且没有多久,来自德州的信使就已赶到,将鳌拜死于德州城下的消息传来。听说又击毙了建虏一员悍将,德州城虽然被纵火焚了两条街,可是人员伤亡和军资损失都不大,俞国振还是比较欣喜。吴三桂和建虏竟然会判断错误,这让俞国振也觉得有些意外。
他自己带着三千华夏军回师德州,而其余部队则继续北上,支援田伯光与顾家明。
随之而至的,还有俞国振的命令:继续增加压力,大肆宣扬沧州和德州的战果,让在京师附近逡巡的多尔衮加快南下。
除此之外,俞国振还指令在最新一期的报纸上,大肆宣传沧州与德州的胜利。
天津卫,吴三桂军营。
吴三桂手轻轻地在抖。他知道,自己有大麻烦了。
鳌拜南下原本只是袭扰性质,这是鳌拜自己的主意,也得到了阿济格的同意。如果他不插上一手,那么败亡就败亡,阿济格只能打落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吞。
可是现在他插了一手,那么事情的性质就起了变化。变成了他唆使鳌拜去攻德州。这样的结果,就是他必须承担起战败的责任。
至少阿济格要将责任全都推到他的头上,甚至阿济格会在第一时间。来寻他的麻烦。
“我该怎么办,为何会判断错误,德州城中为何还会有如此众多的兵力?”
虽然明知再去想德州城为何会出现重兵没有意义。吴三桂心中还是忍不住向那个地方想。就在这时,他听到外边一阵躁动,紧接着,他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
吴三桂身边自然也有勇士护卫,他们按刀而起,连忙将吴三桂护在身后。
一大群戈什哈蜂拥而入,紧接着,阿济格走了进来。他脸色阴沉,手中拎着刀,刀头还在淌血。吴三桂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显然,在外头挡着阿济格的护卫,已经身遭不测了。
“英郡王来此,不知有何贵干啊?”吴三桂起身,示意护卫让开。不紧不慢地道:“若是有什么事情,一纸召书,我便会前去拜聆,何需郡王亲自前来?”
阿济格将刀插入刀鞘,目光冷漠地看着吴三桂,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莫非。郡王来此,是兴师问罪?”
吴三桂心里确实很慌,不过他明白,慌不能解决问题,这个时候,他必须要镇定,若是他露出慌乱之色,阿济格甚至有可能杀了他再夺他的兵。
“你也知道,我是来问罪的?”听到这里,阿济格扬起了眉。
“鳌拜之死,死得值得。”吴三桂却断然地道。
“哦?”阿济格冷笑:“鳌拜乃是先帝心腹爱将,先帝委之以旗务,他自从军以来,攻城拔寨战无不胜,故此被钦赐巴图鲁的勇名……他死在区区德州城下,你还觉得他死得值得?”
“我们此前都忽视了,俞国振手中兵力,不只现在到场的五万。英郡王,你想想,若是我们在与俞国振相持之时,他埋伏在德州的精锐,突然间杀出,结果会是怎么样?”吴三桂侃侃而谈:“俞国振极为狡诈,他明面上调来南方兵,看起来仿佛还没有完成战争准备,而实际上他已经将重兵调在德州!”
“你言下之意?”阿济格微一愣,确实,建虏也有自己的情报系统,在其中,并没有得到俞国振调动别的军队的消息。阿济格可以判定,击杀鳌拜本人,还将鳌拜的两万铁骑击溃的,绝不是随便什么样的人都能做到的。
那一定是俞国振暗藏的精锐,而且数量还不少!
“俞国振此前让田伯光、顾家明带着两万兵在此,自己又支派两万兵来,看起来象是添酒战术,我们都知道,此乃兵家之大忌。下个月,俞国振又有两万援军赶到,若是我们习惯了他两万两万地增加兵力,可是突然间来的是四万甚至是六万,而且还分兵去袭扰我们后方,破坏我们的防线,我们必定猝手不及,即使支撑住了,战局也将长期僵持下去。你我都清楚,战局僵持对俞国振有利,对我方是大大的不利!”
吴三桂最初时只是信口胡诌,在得到德州与沧州的战败消息之后,他就一直在想,俞国振究竟是为什么要在德州藏上这样一支部队。他找了许多理由,现在便是将这理由分析给阿济格听。
阿济格脸色一直阴沉,他此次来虽是兴师问罪,却还没有诛杀吴三桂的意思。他最担心的是,目前他手中只余两万人,杀了吴三桂,靠两万人想要控制住吴三桂近二十万部队和数十万民夫,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件事情,只有等多尔衮来发落,他最多就是敲打一下吴三桂。
“故此不能再等了,俞国振暗伏强军的事情,如今被鳌拜试探出来,他必不会再隐瞒,所伏强军,肯定在星夜北上!”吴三桂又道:“必须催促睿王,请他速速前来。咱们早一日将田伯光、顾家明击破,便能打破俞国振的布置!”
“你上次推测德州城守备空虚,结果让鳌拜送了性命,如今又推测俞国振暗伏兵力,是想让谁送了性命?”盯着吴三桂好一会儿,阿济格缓缓道:“我知道,睿王这些年。都是让鳌拜与你联络,鳌拜就是你的主子……”
当阿济格这样说时,吴三桂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但脸上却还带着笑。阿济格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便又继续说道:“我下属的汉人中,有人说你是的卢。的卢是什么,你知道么?”
“千里马啊,臣自然明白。”
“不是,是妨主啊。”阿济格道:“崇祯信任你,将关宁大军都交到你的手中,但当李自成进犯京师时,他封你为伯,催你入援,结果你却逡巡拖延,致使崇祯**。鳌拜听信你。南袭……”
“若是英郡王觉得我说得不对,我愿意听从英郡王之命,反正丢的又不是我的江山,是你们爱新觉罗氏的江山。俞国振固然欲杀我而后快,可是他想杀的只是我吴三桂一人。又不会连累到我的族人。至于爱新觉罗氏在战败之后,能否还有存余,想来那时英郡王也无法去考虑了。”吴三桂勃然大怒,说他是奴才,他都忍了,但将崇祯之死的旧账也翻出来。让吴三桂难以容忍。
这也是他心虚的表现。
阿济格冷笑了一声:“既是如此,我们一起上书睿王吧。”
他二人的书信,几乎是同时到了多尔衮的手中。阿济格虽然急于推托鳌拜死的责任,却也很含蓄地承认,吴三桂的猜测极有可能。
多尔衮并没有急着决断,他将两封信抛给了眼前跪着的一人。
“范先生,你看看这个。”
“奴才不敢,奴才如何能看这干系到军国大事的书信!”这位范先生并不是范文程,他垂天缩颈,怯生生地说道。范文程是汉臣,在多尔衮面前还没有资格自称奴才,而这位范先生则不然。
“范先生,自父皇之时,你们家便与我爱新觉罗氏多有往来,在先帝时,你们更是大力支持我大清事业,大清每年所需的军资,许多都是你们不辞劳苦送来。”多尔衮温和地道:“你看看吧,然后用你得到的消息给我参谋一下,这信里说的是真还是假。”
这位范先生名为范永斗,世代在张家口经商,号称“贾于边城,以信义著”,只不过他的信义是对建虏讲,而不是对大明讲,不仅向建虏走私军资,还将大明内部的虚实透露给建虏,其中建虏数次入侵掠夺的战利品,很多也是靠着他们销赃。
听得多尔衮如此说,他打开信,仔细看了一遍。然后他道:“吴侯所说,并不准切,俞国振在德州暗藏的,并非精锐,而是武装民兵。这三年来,俞国振在山`东练出十五万武装民兵,如今有十万便在德州、济南。同奴才有生意往来的几位豪商,都无意中泄露过此事,说此为俞国振藏兵于民之计也。必要之时,他可以变民为军,而且战斗力不逊于精锐官兵。”
“也就是说,俞国振在山`东的兵力,并不是此前想象的四万,而是……十九万!”多尔衮对于范永斗带来的消息很相信。
“正是,若是再加上受过军事训练的青壮,俞国振随时可以在山`东集起数十万大军。而且,奴才此次来见摄政叔皇,便是因为听得德州的掌柜用信鸽传来的消息,说是俞国振回到德州后,便令民兵开始动员,似乎准备大规模北上。”
“未曾料想,俞国振布局远此之远,三年前便开始为如今之战做准备了么?”多尔衮喃喃地说了一句。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确实不能再逡巡不进了,必须在俞国振完成动员之前,将现在对方在前线的四万兵击溃。
否则此事,再无胜算!
“传令,大军兼程,两日内须得到天津卫,五日内决战!”多尔衮下令道。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