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聪明人说话一向省事,庄穆玄随意地拨弄了两下头发,往后一步靠着墙壁,“是,这是我思考过后得出的最佳结果,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那头沉默了一瞬,李姨问:“你自认为你想得周到,甚至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你有没有想过试着问一问华清,她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呢?”
庄穆玄被噎得一下没说出话来,又听李姨接着道。
“我不否认你这样做不是为她好,但你们是夫妻,夫妻之间最基本的不过就是‘坦诚’二字。”
这些道理庄穆玄并非不懂,只是若真要来一个先后排序,凌华清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他不能再一次让她因为自己陷入舆论的压力中去。
挂了电话,庄穆玄转身却与来人撞了个正着。
卧室门边站着的正是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凌华清,她面上还有醉意,但显然已经把刚才的电话都给听得八九不离十了。
气氛陡然间变得有些微妙,凌华清还有些头昏脑涨,思路却清晰,开口便问:“为什么要让我离开?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能够好好保护自己。”
庄穆玄摇摇头,“华清,运气不会每一次都眷顾的,我只想确保万无一失。”
因为一旦失败,那将是他绝对无法承受的后果。
凌华清长出了一口气,直直望向庄穆玄,“你不信我?认为我留下只会给你拖后腿,所以不惜跟人串通,骗也要把我骗出国是吗?”
“庄穆玄,我在你眼里看起来就这么不堪一击?”
残存的酒意还在腐蚀着理智,凌华清说话没了平时的分寸,语气要冲了许多。
为此庄穆玄实在有些头疼,即便已经相处这么长时间,他依旧还是没能找到最好的办法应对这样的凌华清。顿了片刻,只好道:“未知数太多了,你的状态实在太容易受到影响。”
廖家必须要被解决,却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彻底解决。
廖老年轻时候曾经黑白通吃,现如今明面上虽然已经洗白,但是骨子里却还是残存着当年血性,实在难以预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再厉害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因此更不可能让凌华清去冒这个险。
经这么一说,酒意被压下去几分,凌华清清醒过来了些许。
她并非不知道,庄穆玄说的便是自己这次不打招呼便上了陌生人车的事情。这可能只是一次寻常的一时冲动,能带来的后果却是无法想象的。
如果那人并不这么好对付,如果那人是廖家派来的,种种猜测深想下去都让凌华清后背发凉。
即便如此,那种不被信任的感觉也依旧裹挟而来。
借着酒意,凌华清放弃了自己一向的理智。她语气笃定,蹦出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尖利的刀刃,“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意相信我。”
“还是说,你觉得我留下其实碍着你事了?如果真是这样,你大可以直说,我不会……”
庄穆玄头疼不已,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华清,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以现在的情况,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对谁都好。”
她一走,他没了顾忌便能施展开拳脚,也能更快将事情给解决。
定定地看了庄穆玄片刻,凌华清忽然毫无预兆地往外走去,她走得急,擦肩而过的时候庄穆玄一开始甚至没能抓住,赶忙大步往前伸手去拉她。
“你别碰我!”凌华清冷着脸甩开他的手,“拉我做什么?你不是希望我走吗?不用那么迂回,我现在就走,不留下妨碍您庄大少爷。”
庄穆玄眉心隐隐跳动几下,直接从身后将人一把抱住,“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力气悬殊,凌华清下意识要挣开他,这时候才看到庄穆玄手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惊讶之余一下停住了动作。
指骨的部分本来就薄,因为淋了雨外加洗澡的时候没有做处理,现在伤口边缘已经因为泡水而微微泛白,状况看起来实在糟糕。
凌华清眼眶热了一下,咬了咬下唇,避开伤口挣开了庄穆玄,转成与他对面而立的姿势。
二人眼神对峙一番。
不知过了多久,凌华清咬咬牙,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声音轻缓几分,“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这样特别无理取闹?”
庄穆玄再顾不得还在淌水的发梢,上前将人虚虚圈在怀里,“怎么会?是我不对,我应该一开始就跟你说实话的。”
李姨说的没错,夫妻之间“信任”二字其实是基础中的基础。
欺骗几乎等于不可逆的伤口,即使最后结痂愈合也会留下一道永远磨灭不掉的伤疤,而在这样的伤口经年累月地堆积后,这段关系也就到了头。
“我不想走。”凌华清这次没再挣开,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她的爱人、孩子,以及家和朋友,乃至于工作以及刚起步的事业都在这座城市里,离开实在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做出来的决定。
在大多数时候,凌华清希望自己该是和庄穆玄并肩作战的,而非不谙世事被他保护在身后。
庄穆玄哄小孩似的在她后背轻拍,“我知道。”
凌华清又说:“品牌那边正在关键期。”
庄穆玄满口应下,“我会跟Jason说,然后在公司派人过去帮忙,不用担心。又或者……”
“或者什么?”
默了几秒,庄穆玄才接话道:“或者你可以考虑先把这事缓一缓,你知道廖家人的手段,他们很有可能用这事作为突破口。”
这话并非危言耸听,对于已经有一套完全成熟的庞大运营体系的庄氏来说,先令这样一个还在建设中的品牌半路夭折,不亚于一个威力十足的下马威。
他还想说点什么,凌华清忽然退后几步,将他一直刻意藏着的伤手托了起来,“你怎么不告诉我,你都受伤了。”
那一阵头脑发热的冲动过去,饶是凌华清本人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
她鬼使神差地,十分幼稚的低头在伤口上吹了口气,柔声问:“疼不疼啊?”